作为古代中国对外交通史上的重要文化符号,丝绸之路既是历史经验的结晶,又是人们想象未来的起点。英国学者彼得·弗兰科潘的《丝绸之路:一部全新的世界史》一书,赋予历史上的丝绸之路以复数形式:不仅指皮毛之路、黄金之路、小麦之路,同时也是信仰之路、重生之路……从而在世界史的大视野下,令人炫目地揭示出这个中西交通的道路网络的20多个不同面向,给人以穿越时空的历史厚重感。
早在19世纪末,德国地理学家李希霍芬首次使用“丝绸之路”时,这一概念就有着复数形式。言下之意是,这条以丝绸为代表的中国商品走向中亚、欧洲,甚至延伸到非洲的路线,从来都不是一成不变的单一概念,而是一个由多样的物品交换而形成的道路网络,并且在历史中不断发生着变化。在后世的研究中,强调丝绸之路上的经济贸易与文化交流,一方面极大丰富了我们对古代文明交通的认识,但与此同时似乎也形成了一种思维定式,那就是将丝绸之路看作是中国海上活动兴起之前、封闭的老大帝国通往世界的唯一通道。这显然是不符合史实的。
实际上,早在张骞“凿空西域”之前,这条道路就已存在。阿勒泰山地区出土的公元前5世纪的古墓群中,就发现了中国丝织品的遗存。汉兴之前,大月氏从河西地区迁往中亚,也是丝绸之路“史前史”的直接依据。按照《丝绸之路:一部全新的世界史》中的观点,这个时间还可以上溯得更加久远。作者认为,我们需要放宽历史的视野,为了理解亚非欧大陆每一个部分的历史,首先应看到部分的背后是一个广袤大陆的总体历史。亚非欧社会共享的诸多因素,都源于丝绸之路沿线的交流。即便是那种我们认为属于现代社会特质的复杂协同关系,在古老的丝绸之路中也并非新鲜事物,比如跨国的商贸系统和信息交互机制。
在全球史的视野下,恢复对丝绸之路的复数理解,还有助于消除另一种成见,即中国在明代中期以后,对外贸易陷入长久的中断。事实上,直至清代中后期,丝绸之路上一直进行着丝绸与马匹、棉布与牛羊的大量交易。从乾隆到宣统的100余年间,每年都有四五千匹丝绸从中国南方运往中亚;茶叶、大黄、陶瓷、白银在边境上的流动更加频繁和自由。如此种种,充分证明了丝绸之路并未因一朝一代的锁闭政策而中断。
历史的遗产总是不动声色地渗透到当下的生活之中。如果我们将目光返回到现实世界会发现,书中的论述有着很强的针对性。近年来,一些西方国家固步自封于旧的国际关系理念,大炒经济民族主义、政治孤立主义的冷饭。这股“逆全球化”潮流的实质,是旧有全球化模式固有矛盾的集中呈现。人类交流的渴望不会因一时的变化而横遭断绝,西方主导的全球化既无法终结各文明体之间的总体互动,也从来不是世界历史上人类社会的第一次大融合。
沉舟侧畔千帆过。新型全球化呼之欲出,新的驱动力量也正蓄势待发。借助复数的全球史视野,我们或许更可以期待,“一带一路”对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意义,并藉由这一伟大实践,为一种基于全球史的新历史哲学奠定思想前提。
(作者为内蒙古自治区包头市委党校教师)